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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6章 往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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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6章 往事

團團認人,十七不敢碰它,更不敢帶它回籠子,只好暫且把臥房的門鎖上。

外面還在下雨,有裴懷恩吩咐,十七亦步亦趨地撐傘跟在裴懷恩身側,為自家主人喊來軟轎。

空氣中充滿著新鮮泥土的味道。片刻後,十七殷勤扶著裴懷恩上轎,笑著祝賀說:“恭喜督主,只要黃小嘉這邊願意松口,便能死死地攀咬住晉王,成全您為了齊王殿下做的謀劃。”

話落,裴懷恩上轎的動作一頓,轉回來看十七。

出乎十七的預料,裴懷恩此刻面色冰涼,令十七只看一眼,笑容便全僵在了臉上。

裴懷恩冷聲說:“休要與本督提齊王,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,若非看在貴妃娘娘的面子上,本督會幫他麽?”

十七聞言一怔,繼而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來,壓低聲音問:“督主,還在為昨天上折子那事生氣麽?”

裴懷恩不置可否,只說:“凡是賑災用的銀兩,本督什麽時候克扣過?當本督不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,還沒學會飛,翅膀倒先硬了,知道借楊閣老算計我。”

江南水患之事,很早前便已撥了糧食款項發下去,也派了人去搶險,倒不知工部此番聯合禮部上折,是真為的救民,還是另有所圖。

裴懷恩把話講得委婉,十七卻聽懂了,躊躇說:“暗說工部現在歸壽王管,壽王與齊王交好,幫著齊王沖鋒陷陣是對的,可那禮部卻與淮王親近,平日沒少給齊王下絆子,如今怎麽竟也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便被裴懷恩出言打斷。

“誰知道禮部又收了些什麽好處。”裴懷恩輕蔑地說:“當本督猜不到那折子上寫的什麽?嗤。”

聽聞大約一月前,江南那邊有處新建不久的大橋被雨水沖塌,造成不小的禍事。

說到底,楊思賢確實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,卻對官場上互相傾軋、彼此制衡的規則不甚理解,以為賑災便只是賑災,上下嘴皮子一碰,輕而易舉就答應幫別人上折子。

可是上了折子之後呢?工部要上折,要賑災 ,事先為何不去聯合負責撥款的戶部,而是特意收買了禮部?

還不是因為禮部和欽天監走得近。

古往今來,只有天神降罪,才多災殃。若承乾帝真相信了禮部這套話術,下旨拜神祭祀,就是用腳趾想,也能想到欽天監那邊會給出個什麽結果來。

想到這,裴懷恩的臉色頓時更不好了,搖頭嘆息著說:“齊王這小白眼狼,本督與貴妃娘娘費心為他的前程謀算,他倒好,才剛得了一點勢,就迫不及待想借欽天監的手除掉本督,惹本督不痛快。”

說著便上了轎。

身後,十七收了傘,緊接著也鉆進轎裏,斟酌地說:“督主,恕小的直言,齊王殿下這回做的有些過。聖上信鬼神,尤其最信欽天監的推演,也是幸虧昨天免朝了,否則……”

否則叫那折子遞上去,就算以裴懷恩如今的勢力,能把事態暫時控制住,可等時間長了呢?

等時間一長,往後不論哪裏有災禍,保不準就都是他裴懷恩的錯,只因奸佞未除,上天降罪。

十七說得這些,裴懷恩又何嘗不知。

但也正因為知道,方才更憤怒。

轎子在雨天擡得慢,裴懷恩緩緩攏衣,笑容極危險。

“這是那小崽子第二次不敬本督,惹本督不痛快了,東宮之位,本督只想要條聽話的狗。”裴懷恩搓熱掌心,冷情地說:“老話都講事不過三,今日之後,若是還有第三次,就算有貴妃娘娘護著他,也休怪本督與他翻臉。”

由於身體上的殘缺和折磨,這麽多年以來,裴懷恩已經是個極古怪的性子。不可否認的是,裴懷恩厭惡逢迎,更厭惡被傷害。

換言之,比起在男人的身下卑躬屈膝,裴懷恩其實更喜歡掌控。

於朝堂之上,也於床榻之間,輕易便掌控了旁人的命運和情.欲,令所有人都心甘情願地匍匐在他腳下,由著他賜給他們生、賞給他們死、帶領他們攀上極樂之巔——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麽東西,是比掌控二字更令他感到快活的。

那真是一種極致的快活,無法描述,更無法替代。是以只有當裴懷恩手握權柄時,那些經年累月被剜掉的欲.望,才會在這副破爛的皮囊裏盡情蔓延,如烈火,如毒蟲,讓他雙手的每一處骨節都在刺癢。

而他與寧貴妃之間的親密合作,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。

還記得數年前,當寧貴妃為自身情欲,也為齊王前程,第一次主動向裴懷恩低頭示好時,裴懷恩便深刻意識到了這一點。

寧貴妃實在是個很好掌控的女人,她蠢極了,想要什麽都寫在臉上,看著沒一點腦子。

所以雖說依著裴懷恩平素的喜好,他實際對這樣爛熟甜膩的美人提不起一點興致來,卻還是順理成章地接受了寧貴妃的暗示,也願意花心思陪寧貴妃玩些有趣的小把戲。

讓皇帝的女人幫自己做事很有趣,出於一種不便言說的隱秘心理,裴懷恩甚至都不急著對外澄清那些流言,偶爾趕上心情好了,還會饒有興趣地跟著聽上幾句。

坦白些講,齊王是個很有手段的賢王,但不夠聽話。若非貪著恩露殿裏那點籌謀,裴懷恩早在齊王初次撞見他與寧貴妃“有染”,並大罵他不知廉恥時,便與齊王撕破臉皮,決計不會選擇扶持他。

可是話又說回來,發怒歸發怒,該給的機會還是要給,眼下齊王若得勢,寧貴妃多半也會垂簾,這於他裴懷恩而言是好事,因為齊王純孝,寧貴妃的耳根子又夠軟,可以對他言聽計從。

雨天總會讓人昏昏欲睡的,任誰也不例外。

昔日之事不足想,有十七在旁守著,裴懷恩因為飲了酒,在軟轎裏撐額小睡,耐著性子等底下的人繞路接來萬安平,與萬安平一道前往李熙的住處。

此時雨還未停,天卻已晴了一半。大約半個時辰後,裴懷恩如願在李熙的院門前停轎,眉間懨懨的,由十七扶著下了轎。

還是有些困乏。

身後不遠處,一身官服的萬安平也停了轎。

萬安平知道裴懷恩是晉王面前的紅人,對裴懷恩很恭敬,前腳剛下轎,後腳便忙不疊地小跑過來,對裴懷恩拱手說:“廠公,難為您心疼下官,願意讓下官也跟著您沾點功勞。”

裴懷恩沒看萬安平,視線越過萬安平的頭頂,遙遙往院裏望。

“萬郎中言重了。”裴懷恩說:“久聞萬郎中功夫好,本督這點花拳繡腿,對付不了六殿下身邊那個叫玄鵠的,還請萬郎中幫忙。”

萬安平忙低頭答應,一轉身,就見玄鵠已經從屋頂跳下來,右手撫在腰間,似是要拔劍。

一時劍拔弩張。

和裴懷恩這邊的悠閑隨意不同,玄鵠見了裴懷恩和萬安平,頓時如臨大敵,尤其是在看清萬安平的走路姿勢後,面色更加肅然。

萬安平是高手,和黃小嘉那個靠外甥女上位的書生不同,不太好對付。

說來也奇怪,大雨便是在這時停了,視線變得格外清晰起來。須臾,裴懷恩命十七收了傘,笑著對玄鵠說:“對你主子這般用心,整天睡屋頂?”

玄鵠已拔了刀。

“我睡屋頂,與對六殿下忠不忠心有何幹。”玄鵠皺著眉說:“我之所以喜歡睡屋頂,只因為那地方夠高,又涼快又幹凈,省得飄上來如你這般的臟東西。”

裴懷恩再往前走了幾步,不痛不癢地挨了罵,好奇地往屋裏瞧。

光天化日,門窗緊閉,倒像在做什麽虧心事一般。

裴懷恩說:“萬安平,你的功勞就在這裏了,楞著幹什麽,還不帶這位小兄弟到別處喝茶。”

邊說邊伸手推門,一只腳已邁過了門檻。

裴懷恩推門的動作很快,玄鵠想攔他,卻被萬安平閃身擋住。

玄鵠眼見攔不住,便忍不住著急地說:“……嘖,有什麽事就站門外說,現在誰也不能進屋!”

萬安平一手勾著玄鵠的肩膀,自顧自笑道:“聽說你是從邵家軍混出來的,武藝很好,能否——”

玄鵠不理萬安平,面上愈發急切,眼疾手快抓著裴懷恩的一片衣角,抻著脖子大喊:“……嗳!都說了不能進!不能進!你這人怎麽回事,命根子叫人割掉了,耳朵也叫人割掉了麽?”

玄鵠這話可謂踩著了裴懷恩的痛楚,惹得裴懷恩不悅瞇眼。萬安平見狀,忙使力把玄鵠拽到一旁,低聲勸他說:“好兄弟,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,廠公今日拜訪,也是正兒八經送過拜帖的,怎就不能進。”

玄鵠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,說:“你是誰,你要不要臉?什麽時候送了拜帖來,我怎麽不知道?”

萬安平聞言也不慌,似乎早有準備,慢條斯理地從懷裏摸出一張拜帖來,遞到玄鵠手中。

“拜帖在這裏。”萬安平說:“這帖子裏寫得很明白,廠公此次前來,只為了與六殿下喝茶對弈,談經論道,你這樣攔著我們不給進,莫非是因為六殿下在屋裏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美嬌娘,怕被打擾了?”

爭執間,裴懷恩已經進了屋,甚至沒忘轉身關門。

……屋裏當然沒有什麽美嬌娘。

因為此時此刻,李熙自己便是那個“美嬌娘”。

都怪裴懷恩來得太快,讓李熙還沒來得及洗去胭脂,換下紗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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